林晚陈锋全本章节阅读 作者图图小说全本无弹窗

晨光吝啬地渗过江滩公园厚重的水汽,空气湿冷粘腻,吸进肺里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河泥腥气。老刘的尖叫声撕破了这层沉闷的薄纱,凄厉得变了调,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狠狠拉扯着清晨的宁静。

“死……死人!有死人啊!”

他跌跌撞撞地从那片修剪得过分整齐的冬青丛后面冲出来,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得不成样子,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摔在湿漉漉的柏油小径上,沾了一身的枯叶和露水。他瘫在那里,手指着身后那片区域,喉咙里只剩下嗬嗬的抽气声。

警戒线刺眼的黄很快圈住了公园深处那张孤零零的墨绿色长椅。长椅背对着蜿蜒的江面,前方是一小片空旷的草坪,视野开阔得近乎残忍。

她坐在那里。

不,是“它”被安放在那里。

远远望去,那只是一个穿着入时的年轻女子,姿态娴雅地坐在晨光初绽的长椅上,仿佛只是在等待一个迟到的朋友,或者单纯地享受这江畔片刻的宁静。一件剪裁精良的米白色羊毛连衣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纤细的腰身,裙摆下露出一小截穿着肤色**的、线条优美的小腿。脚上是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玛丽珍鞋,鞋尖微微并拢,显得矜持而温顺。

她微微侧着头,长发被精心梳理过,柔顺地垂在肩侧,露出白皙的脖颈。侧脸的弧度在稀薄的晨光里显得异常柔和。

完美的,凝固的。像橱窗里最昂贵、最无瑕的人体模特。

直到距离拉近。

那张脸。

皮肤呈现出一种非人的、蜡像般光滑的质感,细腻得没有一丝毛孔,在青白色的天光下泛着一种冰冷的瓷釉光泽。精心描绘的眉眼,睫毛根根分明地卷翘着,涂着当下最流行豆沙色唇膏的嘴唇,嘴角甚至微微上扬,凝固在一个永恒的微笑弧度上。一切都精致得令人发指,也冰冷得令人窒息。

这不是生命。这是被精心**、精心展示的死亡工艺品。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无法言喻的混合气味。河水的腥气,湿漉漉的泥土气,晨露的清冽气……以及一股被这些气味勉强压制下去的、若有若无的甜腻香气。像是某种劣质香水试图掩盖腐朽的本质,徒劳无功,反而形成一种更加令人作呕的感官冲突。

林晚站在警戒线外,法医勘查箱冰冷的金属提手深深硌着她的掌心。她来得匆忙,只来得及在制服外草草套上一件深色风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一丝不苟的警用衬衫。晨风吹起她鬓角几缕没完全束好的碎发,拂过她同样冰冷的脸颊。

她的目光,像两束探照灯,越过混乱的现场,越过忙碌的同事,越过那些惊惶未定的晨练者,死死钉在长椅上的那个“人”身上。

那件米白色的羊毛连衣裙。

线条简洁,领口镶着精致的同色蕾丝边,袖口是微微收紧的灯笼袖设计。一种低调的、带着书卷气的优雅。

她的呼吸在喉咙深处停滞了一瞬,随即变成一种压抑的、近乎窒息的抽气。她认得这件裙子。

就在昨天下午。市中心那家昂贵的精品店,巨大的落地橱窗擦得一尘不染,柔和的光线打在精心陈列的模特身上。她结束一个冗长的现场勘察,拖着疲惫的身体路过,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她甚至在那扇橱窗前站了足足一分钟,隔着冰冷的玻璃,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自己风衣口袋里冰冷的钥匙扣。橱窗反射出她模糊的身影,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某种温暖日常的渴慕。

那件米白色的裙子,安静地穿在假人模特身上,像是一个触手可及的、关于柔软和宁静的梦。

而现在,这个梦被彻底玷污、扭曲了。它穿在一具被精心炮制的人偶尸体上,坐在这弥漫死亡气息的江滩公园长椅上。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林晚的尾椎骨猛地窜起,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她感到一种被无形毒蛇缠上脖颈的窒息感。是谁?是谁在橱窗外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驻足?是谁,把这一瞥的欲望,变成了第七次死亡的序曲?那个在APP上,用甜言蜜语和无所不知的“体贴”将她包裹起来的完美幻影——“收藏家”——他的目光,难道从未离开过她分毫?

“林法医?”

旁边年轻刑警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打破了林晚死寂般的凝滞。她猛地回过神,指尖掐进掌心,尖锐的刺痛感强行压下了喉咙口翻涌的恶心和那灭顶的寒意。

“嗯。”她应了一声,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弯腰,熟练地钻过警戒线,脚下的软底勘查靴踩在湿漉漉的草坪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现场勘查的同事们已经在有条不紊地工作。相机快门声清脆地响起,闪光灯一次次照亮那张凝固着诡异微笑的脸庞和那件刺眼的米白色裙子。痕迹勘查员俯身在地面一寸寸搜索,戴着白手套的手异常谨慎。空气中那种甜腻与腥冷混合的气味似乎更浓了。

刑侦队长陈锋站在几步之外,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他双手叉腰,望着长椅方向,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嘴角抿成一条向下撇的直线,周身笼罩着一层沉重的、几乎化为实质的阴霾。

“第七个了。”他低沉的嗓音像是砂纸摩擦过粗粝的木头,每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压力,“同样的手法,同样的……‘展示’。”他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扫过林晚,“小晚,这次……有什么不同吗?”

林晚没有立刻回答。她走近长椅,在距离那具“人偶”约一米的地方停下。法医的专业素养构筑起一道看似坚固的心理堤坝,将汹涌的惊涛骇浪暂时阻挡在外。她打开勘查箱,取出橡胶手套,动作流畅地戴上,发出轻微的“啪”声。冰冷的橡胶触感包裹住手指,带来一种熟悉的、隔绝感的镇定。

她开始初步体表检验。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寸寸掠过那非人的“皮肤”。光滑,细腻,毫无瑕疵,如同上好的白瓷。手指的触感冰冷、坚硬,带着一种不属于血肉之躯的怪异弹性。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涂着淡淡的、近乎透明的粉色珠光甲油。

视线缓缓上移,落在那精心梳理过的长发上。发丝乌黑,光泽感很强,显然经过了精心的清洗和护理。然后,是那截暴露在空气中的脖颈。

苍白,纤细,天鹅般优雅的弧度。

林晚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死死地、不受控制地凝固在脖颈后部,靠近发际线下方约一寸的位置。

那里。

一道极其细微的缝合线痕。

细如发丝,颜色与周围皮肤几乎融为一体,只有凑到极近的距离,并且光线角度恰好时,才能勉强捕捉到那一道微微凸起的、绝对规则的直线痕迹。它横亘在颈后,像一条潜伏的、恶毒的白色蜈蚣。

林晚的呼吸骤然停止。

世界在那一刻失去了声音。相机的快门声,同事压低的话语声,远处江水的呜咽声,甚至她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全部消失了。眼前只剩下那道缝合线。

冰冷,精准,带着一种近乎傲慢的、炫耀技艺般的完美。

时间被无限拉长、扭曲。她眼前的景象诡异地晃动、重叠。江滩公园潮湿的草坪和冰冷的墨绿色长椅迅速褪色、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目的、惨白的灯光,一张冰冷的、泛着金属寒光的不锈钢解剖台,弥漫在空气中浓烈得化不开的福尔马林气味……还有,台子上那具小小的、冰冷的、同样被抽离了所有生命色彩的躯体——她妹妹林晓。

记忆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林晚用理性构筑的堤坝。她清晰地“看”到,在妹妹同样苍白纤细的颈后,靠近发际线下方一寸的位置,赫然也存在着这样一道缝合线!一模一样!分毫不差!同样的细微,同样的完美,同样的……冰冷恶毒!

“她颈后的缝合线……”林晚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碎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瞬间撕裂了现场压抑的寂静。

所有忙碌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陈锋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射向她。痕检员、拍照的同事,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错愕地看向她。

林晚浑然不觉。她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志,都被那道缝合线攫取了。她死死地盯着那里,眼神空洞,仿佛灵魂被瞬间抽离,只剩下这具被巨大震惊和恐惧彻底冻结的躯壳。她的嘴唇还在无意识地翕动,重复着那句梦呓般的话,声音却越来越低,越来越破碎:

“……和我妹妹尸体上……的一模一样……”

最后几个字轻得如同叹息,却像一块巨石轰然砸进死水,激起千层浪。

陈锋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肌肉瞬间绷紧。他一步跨到林晚身边,大手重重地按在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上,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按进地里,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林晚!看着我!”

肩膀上的剧痛像一盆冰水,猛地浇醒了林晚被梦魇吞噬的神智。她浑身一颤,空洞的目光终于聚焦,看清了陈锋那张近在咫尺、写满震惊与担忧的脸,也看清了周围同事们投来的、混杂着惊疑和难以置信的目光。

寒意,不是来自外部冰冷的晨风,而是从骨髓深处、从灵魂最幽暗的角落里疯狂滋长蔓延出来的。那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连心脏都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冰手狠狠攥住。

不是巧合。

绝不可能是巧合!

这道缝合线,这个凶手标志性的“签名”,这个隐藏在最私密部位的、炫耀其技艺的烙印……它跨越了七年的时光,跨越了不同的受害者,最终,像一条致命的毒蛇,死死地缠上了她唯一的妹妹,又在此刻,缠绕在了她的眼前!

那个在APP上编织着完美幻梦的恶魔,那个自称“收藏家”的魔鬼……他不仅仅是在挑选猎物。他是在嘲弄!他是在复仇!他是在用这跨越时空的、一模一样的死亡印记,向她宣告一个残酷而清晰的真相——他认识她!他一直在看着她!妹妹的死……也和他有关!

这个念头像一颗在颅内爆炸的炸弹,瞬间摧毁了林晚所有的防线。巨大的眩晕感猛地攫住了她,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扭曲。陈锋那张焦急的脸,同事们模糊的身影,长椅上那具穿着米白色裙子的恐怖人偶……一切都变成了光怪陆离的色块。

她下意识地想抓住什么来稳住身体,手指徒劳地在冰冷的空气中抓挠了一下。

下一秒,黑暗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彻底吞没了她最后一丝意识。她的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被陈锋眼疾手快地一把架住。

“林晚!”陈锋的惊呼声在空旷的江滩上显得格外刺耳。

警局三楼,物证科那扇厚重的金属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咔哒”声,在深夜死寂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惊心。林晚站在门口,手里紧紧捏着一个平板电脑,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她身上还裹着那件深色风衣,脸色比走廊顶灯的光线还要惨白,眼底沉淀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几个小时的昏迷和局里心理辅导师温和却无用的谈话,只让她神经绷得更紧。

物证科里灯火通明,但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巨大的工作台上铺满了从第七案发现场带回的证物袋,在强光灯下反射着冰冷的微光。空气中弥漫着塑胶、金属和微尘混合的沉闷气味。值班的技术员小王正埋头在显微镜前,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是林晚,明显愣了一下。

“林法医?这么晚了,你……还好点了吗?”小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关切地问,眼神却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她手中的平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径直走到工作台前,视线扫过那些冰冷的证物袋——属于第七位受害者的衣物碎片、现场提取的微量纤维、那件米白色连衣裙的仿制品……最终,她的目光定格在一个单独的、特殊处理的袋子上。里面静静躺着几根乌黑的长发,是从第七位受害者头上提取的。

“小王,”林晚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帮我个忙。立刻把第七位受害者,颈后缝合线附近提取到的微量皮屑、组织残留物,还有这些毛发,”她指了指那个袋子,“做一次最高优先级的DNA比对。”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和……七年前,林晓案封存的生物检材,做交叉比对。”

“林晓案?”小王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镜差点滑落鼻梁,脸上血色尽褪,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林法医!这……这不合程序!林晓案的卷宗是封存的!而且……而且那是**妹啊!这需要陈队签字,需要……”

“我知道程序!”林晚猛地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近乎偏执的决绝,眼神锐利如刀,“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程序!但现在,程序救不了下一个可能躺在那里的人!第七个了,小王!颈后一模一样的缝合线!”她指着平板电脑的屏幕,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一模一样的!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她把平板重重地拍在工作台上,屏幕亮起,赫然是两张被放大到极限的图片并排显示。左边,是第七位受害者颈后那道细微缝合线的高清特写;右边,是七年前林晓案卷宗中一张同样位置、同样角度拍摄的、已经有些模糊的黑白照片。

两道缝合线,如同复制粘贴般重合在一起。同样的位置,同样的走向,同样的收针手法,连那细微的、规则到非人的凸起都如出一辙。

小王凑近屏幕,眼睛死死盯着那两张图片,脸色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这视觉上的冲击力,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这已经不是技术上的巧合,这是凶手狂妄的签名,是跨越时空的嘲弄!

“做!”林晚盯着他,眼神不容置疑,“所有的责任,我来承担。现在,立刻,马上!”

小王看着林晚眼中那燃烧着、几乎要将她自己也焚毁的火焰,又看看屏幕上那两道刺目的缝合线,最终颓然地、重重地点了下头,声音干涩:“……好。我马上做。最快……最快也要明天中午才能有初步结果。”

“尽快。”林晚紧绷的肩膀似乎垮塌了一瞬,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初。她拿起平板,转身离开,风衣下摆带起一阵冷风。走到门口,她又停住,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地补充了一句,带着一种冰冷的、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恨意,“还有……给我一份第七位受害者指甲缝里提取物和衣物纤维的初步分析报告。现在就要。”

小王看着林晚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又看看屏幕上那两张无声控诉着罪恶的图片,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物证科冰冷的灯光打在他脸上,映出一种混杂着恐惧和肩负重担的凝重。他坐回显微镜前,动作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和急迫。

林晚没有回法医办公室。她像一具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挪回了自己那间位于警局大楼角落的临时休息室。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一张行军床,一个简易衣柜,一张堆满了卷宗和书籍的旧桌子。空气里漂浮着纸张和灰尘的味道。

她反锁了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地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平板电脑被随意地丢在脚边,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但那两道缝合线的影像却如同烙铁般刻在她的视网膜上,灼烧着她的神经。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小时。一声轻微的电子提示音突然在死寂中响起。

是平板电脑。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地址是一串毫无规律、明显是临时生成的乱码字符。主题栏只有两个冰冷的字母:【SF】——第七位受害者名字的缩写。

林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抽。她几乎是扑过去抓起平板,指尖因为紧张和寒意而颤抖,几次才划开屏幕,点开那封邮件。

没有文字。

只有一张图片。

图片的背景一片漆黑,如同深不见底的宇宙虚空。在虚空的中央,静静地悬浮着一件衣服。

米白色的羊毛连衣裙。

线条简洁,领口镶着精致的同色蕾丝边,袖口是微微收紧的灯笼袖设计。正是第七位受害者身上穿着的那件,橱窗里的那件,也是林晚昨天驻足凝望过的那件!

但这张图片里的裙子,却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状态。它的前襟,从领口到下摆,被大片大片暗红近黑的污迹彻底浸染、覆盖!那污迹呈现出一种粘稠的、半凝固的质感,边缘甚至有些发硬,在图片强光的照射下,透出一种令人作呕的、铁锈般的暗沉光泽。

血迹。

大片干涸、凝结的、属于第七位受害者的血迹!

图片下方,没有任何署名。只有一行小小的、用暗红色仿血字体打出的英文,像一滴将落未落的血珠:

ForMyEverlastingSpring.

献给我的永恒之春。

“噗通!噗通!”

林晚的心脏在死寂的房间里狂跳,声音大得盖过了她急促的喘息。每一次搏动都像是沉重的鼓槌狠狠砸在胸腔上,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平板屏幕上那张染血的米白色连衣裙照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烤着她的眼睛和神经。那行暗红色的“ForMyEverlastingSpring”像毒蛇的牙印,深深烙进她的脑海。

“收藏家”……他就在附近!他看到了她在橱窗前的停留!他看到了她的恐惧!这封邮件不是结束,是开始!是猫捉老鼠前戏谑的爪击!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喉咙。她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动作快得带倒了脚边的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赤红的双眼疯狂地扫视着这间狭小休息室的每一个角落。

窗!窗帘!

厚重的深蓝色遮光帘严严实实地拉着,隔绝了外面城市深夜的微光。那布料后面,是否正贴着一双窥视的眼睛?

林晚几步冲到窗边,手指因为极度的紧张而痉挛,几次都没能抓住那光滑的窗帘布料。她粗暴地一把扯开!

“哗啦——!”

窗帘向两边猛地滑开。

窗外,是沉沉的、被城市光污染映成暗橙色的夜幕。对面是警局另一栋低矮的副楼,几扇窗户零星亮着灯,像黑暗中疲惫的眼睛。楼下是空旷的停车场,几辆警车安静地停在那里,车顶的警灯在夜色中沉寂着。视野里,空无一人。

只有冰冷的玻璃,倒映出她自己那张惨白、惊惶、布满冷汗的脸。

没有眼睛。没有人影。

但这并没有带来丝毫的安慰。那股被窥视的感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得更紧,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他一定在!他就在某个她看不到的角落里,像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艺术品一样,欣赏着她的恐惧!

林晚背靠着冰冷的玻璃窗,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她大口喘着气,试图平复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不行,不能在这里。这个狭小的空间此刻感觉像个透明的囚笼。她需要……她需要人群!需要灯光!需要那种被保护着的、哪怕只是虚幻的安全感!

她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休息室,冲进外面亮着惨白灯光的走廊。深夜的警局走廊空荡得瘆人,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光滑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空洞、急促的回响,一下一下,敲打着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快走!快离开这里!

她低着头,只想尽快穿过这条长得没有尽头的走廊,去灯火通明、还有值班同事的前厅。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走廊两侧那些紧闭的办公室门,仿佛每一扇门后都可能潜藏着致命的危险。

就在她经过电梯间时——

“叮。”

清脆的电子提示音在寂静中突兀地响起。

林晚的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了。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电梯门,正缓缓地向两侧滑开。

冰冷的金属轿厢内部,惨白的顶灯灯光倾泻而出。轿厢里空无一人。

只有电梯正对着的、光洁如镜的金属内壁上,映出林晚身后走廊的景象。

一个身影,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

那身影穿着一件深色的、连帽的卫衣,帽子拉得很低,完全遮住了面容。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剪影,完美地融入了走廊拐角处那片监控摄像头难以覆盖的死角阴影中。只有电梯金属壁那模糊的倒影,勾勒出他一个模糊的、带着强烈恶意的轮廓。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

寒意,如同实质的冰锥,从头顶瞬间贯穿到脚底!

她猛地转身!

身后,空荡荡的走廊。刚才电梯壁倒影里的那个角落阴影处,此刻空无一物。只有惨白的灯光无情地照射着冰冷的水磨石地面和墙壁。

人呢?!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攫住了她的心脏,挤压得她几乎窒息。她剧烈地喘息着,背靠着冰凉的电梯门框,惊惶的目光疯狂地扫视着前后左右每一个可能**的地方——消防通道的绿色门牌,走廊尽头堆放杂物的角落,那些办公室紧闭的门缝……

没有!什么都没有!

刚才那个影子,是幻觉吗?是过度紧张下的幻视?还是……那个魔鬼真的拥有瞬间消失的能力?

冷汗瞬间浸透了林晚后背的衣服,黏腻冰冷。她扶着电梯门框,手指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冰冷的金属边缘,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而痛苦的声响。

就在这时——

“嗒…嗒…嗒…”

一阵轻快而富有节奏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

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循声望去,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个穿着粉色兔子睡衣、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几乎有她半个身子那么大的、脏兮兮的棕色泰迪熊玩偶,从走廊拐角处走了出来。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显然是刚从警局内部的临时托儿区溜出来找水喝或者找妈妈。

小女孩似乎被林晚惨白的脸色和惊恐的眼神吓到了,脚步顿住,怯生生地看着她,小嘴瘪了瘪,抱着泰迪熊的手指收得更紧。

不是他。

林晚紧绷的神经像是被骤然剪断的弦,身体晃了一下,几乎虚脱。她靠着电梯门框,大口喘着气,对着小女孩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安抚性笑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女孩似乎更害怕了,抱着泰迪熊,贴着墙边,小心翼翼地绕过林晚,快步跑向走廊另一头亮着灯的饮水间。

走廊里,又只剩下林晚粗重的喘息声和她自己剧烈的心跳。

是幻觉吗?

她低头,目光落在自己扶着电梯门框的手指上。指尖因为刚才的过度用力,在冰冷的金属边缘留下了几道清晰的、微微发白的压痕。

不。那感觉太真实了。那金属壁上倒影出的恶意轮廓……那瞬间消失的诡谲……

“叮。”

电梯门在她身后,因为停留时间过长,再次发出准备关闭的提示音。

林晚像是被这声音烫到,猛地缩回手,惊魂未定地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轿厢,又猛地回头看了一眼小女孩消失的方向和那个空无一物的阴影角落。

她不敢再停留,几乎是逃也似的,朝着灯火通明的前厅狂奔而去。每一步都踏在自己雷鸣般的心跳上。

前厅的值班台亮着灯,年轻的值班民警小张正支着脑袋,对着电脑屏幕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明亮的灯光,熟悉的警徽,还有那轻微的鼾声,这一切都让林晚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瞬。她扶着冰冷的金属值班台边缘,大口喘着气,试图将刚才电梯口那令人窒息的恐惧和走廊里的阴影像污秽一样甩掉。

“林法医?你……没事吧?”小张被她的动静惊醒,揉了揉眼睛,看到林晚惨白的脸色和额角的冷汗,吓了一跳,睡意瞬间跑光。

“没……没事。”林晚声音沙哑,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目光却下意识地扫过前厅的每一个出入口,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只是……有点累。”她无法解释刚才的遭遇,那听起来更像是精神崩溃下的癔症。

小张狐疑地看着她,显然不信,但也没多问,只是倒了杯温水递过来:“喝点水吧,林法医,你脸色真的很差。”

林晚道谢接过,温热的杯子却丝毫暖不了她冰凉的手指。就在这时,警局那扇厚重的玻璃自动门“嗡”地一声,向两侧滑开。

一阵裹挟着城市深夜寒意的风猛地灌了进来。

一个穿着“快送”制服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纸箱,上面贴着电子运单。

“林晚警官在吗?有她的快递,指定要本人签收。”快递员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洪亮,打破了前厅死水般的寂静。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

快递?这个时间?她最近根本没有网购任何东西!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我是。”她放下水杯,强作镇定地走过去,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紧。

快递员核对了她的证件,将那个分量不轻的纸箱递给她,还附带一支笔:“签个字就行。”

纸箱很普通,常见的牛皮纸材质,没有任何标识。林晚接过笔,指尖触碰到箱子表面。冰冷。一种穿透包装的、毫无生气的冰冷感顺着指尖蔓延上来。

她飞快地签下名字,几乎是抢一样把箱子抱在怀里。那冰冷的触感让她手臂上的汗毛瞬间倒竖。

“谢谢。”快递员收起单据,转身快步离开,自动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

林晚抱着那个冰冷的纸箱,僵在原地。值班民警小张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林法医,买的什么呀?这么大一箱。”

林晚没有回答。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箱子上。那种冰冷的、死寂的触感越来越清晰。她抱着它,像抱着一块来自坟墓的寒冰。一股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气味,透过纸箱的缝隙幽幽地钻了出来。

林晚陈锋全本章节阅读 作者图图小说全本无弹窗 试读结束